◇郑立
在玉米金黄的唇齿上读乌江
蒸云浴日,爽气澄秋。大名大坨,被秋风一再淘洗。
时光清澈,玉米金黄。小名六间茅草房,被阳光反复透析。
在江口镇谭家村的一隅,在玉米金黄的唇齿上,读谭家村,读秋风的金汁与阳光的畅想。
读杨氏祖地,读五百年来生生不息的隐忍与锋芒。
读《祖父杨代金碑记》,读“爱国家、重仁德、明理义、讲孝悌”杨氏家训的虔敬与热望。
读一代德文翻译大师杨武能的涓涓回忆,读旅德学人杨悦《悦读德国》的拳拳回望。
在这里,便是生命之源泉,便是永续不断之血脉,便是苍古不古之金黄。
柔韧的船歌和走散的纤影,那是远逝光阴的暗疾。
高速公路和铁路,钻峡越嶂、撵山逐水,在今天的期许和明天的神往。
在玉米金黄的唇齿上,读乌江。
崖嶂之下,一条澎湃的乌江,那是谭家村人远走他乡的回响。
金子岩,插入一页梦里的山水
从黔北逶迤而来,所有的仰望有高天的云气。
随乌江辗转而去,所有的伏吟有层峦的锋芒。
高挂的是一脊雄阔的岁月,铺展的是一壑蒸腾的烟云,低垂的是一脉激荡的热血。
我选择在猴子洞边坐下来,向一丛旱芦苇学习随遇而安,以及风雨无阻的自在。
不问金子岩的传说,只等日出远崖,恰似金锭。
不问谭家村的故事,只等月坠峰巅,犹若悬镜。
龙口垭从不说坎坷,白杨坨从不说艰辛,施家坳从不说繁华,金盆山从不说辉煌。
我放平高低不同的遐想,在烤烟吐绽的烟花上,看时间微苦的布景。在野生猕猴桃的绒毛上,见憧憬微甜的素颜。
我选择在城门洞边坐下来,与一尊石门柱攀谈亘古的坚守,以及人间坦然的大美。
原来,穷山恶水与奇山秀水,仅在一念之隔。
金子岩,在一部苍茫无垠的经典,插入一页梦里的山水。
在轿子顶我忽然想起爱情
爬上轿子顶,头顶上的蓝,走进我瘦硬的肋骨。
这是金子岩的最高处,所有的等待抵达了无极。
轿子顶,悬在峤崖之上,以陡峭的静美,铺陈草木和光阴。
两棵紧紧相拥的野荔枝,四十二枝树桠分不清彼此,一边缠绵,一边闪耀,犹如万顷想象,仰望一尘不染的白云,拂过谭家村。枝头上,粒粒的艳红是心心相知,是心心相许,是一诺千年的火焰。
像一粒追赶阳光的微尘,我沐浴秋风的金汁,仔细辨认幸福的走向,低头不是,抬头也不是。
忽然想起,走在高崖上的爱情再无人间的虚无,如有不慎的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就是粉身碎骨,就是万年难赎的孤独。
我不敢说出爱情的模样。
爱情不再是一个简单的词,是耳边温润的风,是梦里喊我名字的那个人,是石头里藏着的那个春天。
在轿子顶上,蓝是天空的仁慈,爱是人间的纯净。
我不敢摘下爱情的面纱,与太阳滴血认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