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苦思甜话变迁
您的位置:武隆网 > 文化 > 正文   |   2019-01-15   阅读量:

  ◆阿牛牛

  如果要推选一组数字作为新中国的幸运数字的话,我个人一定首推“1978”。那一年,尘封几十年的国门豁然敞开,每当我忆起留在时光里的那些无奈,那些辛酸,那些艰难,面对改革开放的四十年的春华秋实,沧桑巨变,就会心潮澎湃,感概万千。于是,用这支笨拙的笔记录自己的亲身经历,书写自己内心真实的感受。

少 食

吃完上顿愁下顿

  我老家坐落在离乌江十里的山崖腰部一个平坦的坝子上,最初叫“互池坝”,现在富裕起来了,改名为“富池坝”,祖先三百年前落业在那里,那时还叫“水渣灞”,其实那是一块椭圆形的小湿地。经过几百年的耕耘,现有五、六处常年不干涸的龙洞水,有松柏等林木,有五、六百亩良田,有七、八百亩沃土。主要出产水稻、玉米、黄豆、红薯和洋芋等。层层梯田入云端,一派田园风光,算得上富庶之地。

  但是,在基本是靠天吃饭的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由于人口急速增长,生产力低下,老家的绝大多数家庭生活拮据,缺衣少食。特别是老天爷“不开眼”的年景,就会吃了上顿没下顿。我清楚地记得在我十一、二岁的时候,过年之后的二三月份,家里口粮越来越少了,像红薯、洋芋等农作物又没有出来,眼看就要断炊了,焦急的父亲坐在高板凳上,跟一旁带着满脸忧郁的母亲商量,盘算在三亲六戚中,哪些家庭生活同样紧张,哪些家庭生活稍微宽松一点。

  “外婆、二外婆、舅舅、大姨婆、二姨婆……唉,算了哟!”父亲扳起指头数了数,一脸的无奈。显然,这些家庭日子都是紧巴巴的,这么多亲戚却无粮可借。

  “李二哥在高山地方,没有遭受干旱,想来玉米收成还可以吧!”母亲好似在海里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脸上的乌云变淡了一些。“那好嘛,我们去看看。”于是,父母亲决定去我干爹家里借粮食。

  一大早,父亲就背着背篓走出家门。走过弯弯绕绕的山路,爬过几座山岭,到了我干爹——一个李姓人家里,开口借了八十来斤玉米。背回家时已到傍晚。父亲放下背篓,母亲搭过手去,两人抬着沉沉一口袋玉米,我撑起柜子的盖子,“哗……”一粒粒金黄的玉米倒进了柜子,弟妹们也围过来,踮起脚尖往柜子里张望。顿时,我感到家里有了生气。

  干爹家也是穷家小户,但他是个仁义之人。父亲到了他家,不但热情地款待,而且满足了父亲开口借粮的数量,还多给一、二十斤,附带一个特别声明:“这二十斤是我送给你们的,秋后不用还,如果要还,以后就别找我借粮食了。”父亲回到家里,一五一十地给我们讲了借粮过程。等到秋后稻谷成熟,父亲将生产队分的稻谷,背到农机站打成米,称足数量,又沿着那十岭八坡,归还给干爹家。干爹家住在大山深处,与我们是同一个公社,离我们五十来里地,属于高山地区,地广人稀,那些年玉米收成特别好,基本能自己自足。在青黄不接的时候,借来的玉米可以使我家不断口粮。

  父亲对借粮的事一直心存感激,上年纪后时常谈起,重复着干爹的那一番话,惦记着干爹的那一片情。

  在那些难熬的岁月里,我们家很少吃大米饭,即使秋后丰收了,分得了稻谷,除非年节,平常日子家里也舍不得做大米饭吃。在我的印象里,那些年唯一生长得好、产量高的蔬菜就是萝卜。一到萝卜盛产期,餐桌上天天顿顿都是萝卜稀饭,以至于现在只要提起大米萝卜稀饭,我就会发怵想吐。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我在古镇羊角碛读高中,每顿饭钱是七分五厘,吃的是玉米面做的干饭,吃进嘴里,满口都是面,往牙缝里钻,人们戏称“筑火药炮”;吃的菜是老盐菜汤,或者榨菜头汤。我们管这个榨菜头叫“老梭鞭”,因为是从榨菜头上拨下的带有茎的菜皮,不易咀嚼,实在难吃。还好,榨菜汤的味道不错,至今都觉得那是美味。

  说到肉食,那个时候家家户户一年到头养一头一百来斤的猪,杀了之后得扛半边卖给国家,剩下的五、六十斤肉就是一家五、六口人全年的肉食了。那时吃肉的次数稀少,所以把吃肉称为“打牙祭”。也就是说,牙齿多久未沾油荤了,祭它一下。

  的确,只有婚丧嫁娶、逢年过节这些特殊的日子,家里才会沾点油荤。平时见到的油水极少极少,有时候家里熬腊猪油炒菜,吃饭夹菜的时候,小孩子碰巧夹到了油渣,总会分一点点给父亲母亲,父母亲夹到了,也会分一些给孩子们。

  那些年,实在没办法了,充饥的食物替代品五花八门,吃观音土、挖野菜、剐树皮的大有人在。更有孩子多的家庭,为了一家人能活命,忍痛将孩子送给偏僻的高山生活宽裕一点的人家。

  我们这代人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相对祖辈、父辈而言还算是幸福的。听父亲说,在“灾荒年”好多人因为缺粮食,患上了水肿病,脚杆肿得粗如房屋的立柱大,不知不觉路边就有一个人倒下,没了声息。我爷爷日常饭量大,但因长期饥饿,身体犹如一盏缺油的灯,油尽灯就自然熄灭了。

缺 衣

补丁衣上缝补丁

  记忆中我的第一件新衣服是刚刚上初中时,母亲将她年轻时穿的学生装改了给我。上装还是崭新的,在左胸前有一个小荷包,可以挂钢笔,我当时很喜欢,这件衣服我一直穿到中师毕业。长高之后,我就穿唐姑爷的旧衣服。

  那个时候的的衣服,多数都是破了补,补了破,补丁上有补丁,真的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更令人恼火的是夏天的衣服脏了还能洗洗,冬天的棉衣棉裤弄脏了,想洗也不能洗。漫长的冬天常常穿得身上生了许多虱子,太阳出来,天气暖和一点,就有一些老头老太婆坐在院坝的石凳上,褪下自己的或者小孩的衣服捉虱子,两个指甲上挤虱子,挤得满是腥红的血。现在说起来,我身上都起鸡皮疙瘩,皮肤自然发痒。过年或者走亲戚时,要是能穿一件新棉袄棉裤,那是十分风光的。父老乡亲穿的大多是粗布衣裳,夏天里谁要是有一身“的确良”衣服,绝对非常神气。

  在读师范期间,我从学校发给的生活费中,省吃俭用积攒了一点钱,买了一段布匹,现在记不得花了多少钱,是丝织品,十分丝滑,原来是打算做条裤子,但是拿在手上太滑了,裤子没做成,布匹也不知丢在哪儿了。

  那时候,我的隔壁哥哥家境贫困,没钱给孩子添置衣服,四、五个孩子热天还好,可以打光膀子应付。到了冬天,衣服单薄,破烂不堪,就很难抵御风寒。大雪纷飞,寒气逼人,侄儿侄女们穿的鞋子像一只只裂缝的小船,船里盛着雪趟着水,走起路来会发出“奇卡奇卡”的声音,他们只好脱去鞋子,冻得身子骨发抖,嘴里吐出热气,自然地发出“嗖、嗖、嗖”的声音,将身子卷缩成一团,蹲在屋檐下。现在想起那景象都觉得冰凉,心里会打寒颤。

陋 居

大雨大漏小雨小漏

  我家住的是有一百多年历史的清代民居,一个大院子长长的一排房子,中间有两间的横堂屋,就像给一根直条条的木棒中间钉上一颗长长的钉子,我家和伯父家就住在中间横堂屋,我的家被称作坎脚屋。大院两头住着我的大三伯、三伯、四伯三家人,大三伯家住右手边的叫隔壁,三伯家住左手边的叫草屋,四伯家住中间叫坎上屋。三伯和四伯十多岁就离开家乡,奔波在乌江上,风里来雨里去,成为乌江纤夫,拉“歪屁股船”,在船上塞“焖甑”,吃过许多苦。所谓焖甑,就是毛头小子年纪小,到乌江的船上打杂,或者学拉船,老板只管三顿饭,不开工钱。

  我家的房屋楼上楼下一共有一百多平米,属于木质结构的新旧合并的老式房屋。从院子大坝子的走进我家的堂屋,然后是一间我们当地方言叫“房圈”的居室,通过一个过道,下楼梯便是灶屋,隔着木板壁有一间居室,以前是我大姑住,大姑年轻不慎摔断了腿,行走不是太方便,后来就没有成家。灶屋的楼上有一间屋子铺了一张床,然后堆放一些杂物,摆着一个老式的破烂的小条桌,方便我们四兄妹读书写字。我家的房门和窗户又窄又小,屋里的地坪没有硬化,墙角床下老鼠打了许多窟窿,到处堆积着尘土。房屋旁边的那颗大黄葛树肆意的生长,汤碗大的树根冲破泥巴和石头的阻力,都穿到厨房里来了。除了母亲陪嫁的床、立柜和祖上留下来的桌子、碗柜、大水缸外,就是几个高低的木凳,来了客人可以坐一坐。当时也还没有用上电,更不用说什么电器了。家里仅有三张床,一张是母亲的陪嫁,另外两张沉重的老式木床,上面铺着的干谷草,垫的草席,一张只有一床棉被。小时候,我们四兄妹分别跟大人睡在一块,比较拥挤。记得,我是上初中之后,才跟大人分开睡。在寒冷的冬天,两三个人挤一张在床上,有时没盖着半夜被冷醒了,身体直打哆嗦,冷风吹来透心的凉,生个伤风感冒是家常便饭。

  我家的老屋子是瓦房,没有钱维修,天公开始流泪,房屋就漏雨,大落大漏、小落小漏,听着“哗啦哗啦”的雨声音,我们心急如焚忙着拿出大小的盆子接住从房子上倾泻的水,特别是春夏的大雨和秋天的绵绵细雨,让我们一家大小生出许多惆怅。每当遇到这样的时候,我真有种“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感慨和幻想。

行 难

蜀道难于上青天

  一九八一年七月,我中师毕业,就去高山偏远的双河镇教书。那时高山地区提前一个月开学,去学校报到的那天早晨,我吃过早饭,背起收拾好的背包,从家里出发,步行一个多小时到羊角碛乌江边,坐渡船过乌江,在趸船码头乘鸿运客轮行至土坎,再乘土坎电厂的客车到达清水乡,然后在公路边等待搭乘去双河方向的货车;要么坐仙女山林场拉木材的大货车,要么乘双河的丰—35拖拉机。好在那些年司机对老师还是比较友好,只要货没装满,都会接纳顺风车乘客,能坐上这样客货混装的敞篷车算是一件开心的事情。如果没有车,那只好迈开两条腿,步行三四个小时,走到双河。

  记得有一次放国庆节,清晨六点,天还没有亮。我没吃早饭就从学校出发走路回家,走到离家还有二三十里的长坡沟边,太阳都快下山了,因为没有吃饭,饥饿难忍,四肢乏力走不动了,我在沙坡上足足躺了一个小时,才慢慢地趟过糯米溪沟,沿着羊肠小道,爬上洪洞沟,翻坪到了富池坝——我的家。到家时,太阳都躲到山那边去了,黑夜吞噬了整个大地。

  我老家出门就是土路,好多天不下雨,风一刮,尘土飞扬;下起雨来,满路泥泞,坑坑洼洼,走起来更是艰难。村与村、社与社相连的都是小路,赶场走亲戚或外出,男女老少都是步行。最艰难的当数洪洞沟那一段,用“陡峭”和“险峻”两个词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的确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之感。这段路虽然仅有两里,但是笔直得“挺拔陡峭”,人们行走必须手脚并用才能往上爬,小路像一条绳索横着系在三个山岭之上,大人背着沉重的背篓,脚步踩实,一步一个脚印弓着身子往前走,举步维艰。我们小孩子蹦蹦跳跳像花果山小猴儿,不一会就爬到半山腰,在歇槽边,背靠山坡歇歇脚等待大人到来。大人到了的时候,将背篓小心翼翼地凳在歇槽上,挺直腰杆,“嗨呀”发出一声叹息,然后张嘴敞出一口大气,气喘吁吁地大声对小孩叫道:“小、小心悬、悬崖……”这半山腰的路就靠悬崖边,胆子大一点的大人或小孩会胆怯怯偏向岩边探出脑袋,往那岩下一百多米的沟底望一望,嘴里说:“好、好险哟。”然后立即将头缩回来;胆小的成人或小孩经过时,尽可能靠里边山坡走。

  曾经一位年轻的妈妈背着两三岁的儿子,爬上“叫花阡”那个山坡,小背篓的背带突然崩断,小孩子滚下了十多米高的山崖,儿子的父母亲傻了眼,吓出一身冷汗,都以为娃儿没命了。他们跑到山崖下,抬头看见儿子在半山腰的树丛中,发出“哇哇哇”的叫声,父亲赶紧爬上半山腰,孩子得救了。可想而知,这条路是多么的危险。

变 迁

旧貌换新颜

  如今改革开放已经度过了四十个春秋。四十年的奋斗与成就,我们或许是感触最深的一代人。现在,人们的生活富裕了,吃穿住行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

  说到人们现在的吃,鸡鸭鹅鱼,各种菜蔬,应有尽有,吃啥有啥。现在的人,也不再仅仅只是追求“吃饱”而是要吃得好、吃得舒心、吃得健康。说到人们现在的穿,花色齐全,样式繁多,而且讲究四季服装,穿得舒适、穿得漂亮、穿得时尚。

  说到人们现在的住,农村居住的条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很多家庭都盖起了几层楼房,有的还建起了小洋楼,宽敞明亮,富丽堂皇。屋子里不但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人人手里移动电话,互联网“户户通”到“人人通”,边远山村融入“地球村”;还有沙发、组合家具、席梦思床和冰箱彩电、空调电脑、电磁炉和电饭煲。就拿我来说吧,现在有稳定的工作,有比较固定的工资收入,在城区购买了一百多平米的江景楼房,房屋室内宽阔、简洁、明快、舒适,还在高山地区长期租赁了避暑房。同时,有大屏幕超薄液晶,电器、家具应有尽有。电脑有台式的、笔记本、平板,手机是两、三年一换。儿子大学毕业,在主城工作,有可观的收入,也买了房子,并已结婚生子,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这些都是四十年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说到人们现在的行,无论农村还是城市,路越修越多,越修越宽,出行不是水泥路,就是柏油路,又宽又平又直,条条大路通“罗马”。许多家庭都购买了进口的合资的国产的小汽车,农村小伙骑着摩托车在美丽的乡村穿行,出行便利、快捷、舒适。而且生活的方式也多样化,钓鱼、户外运动、旅游等都是人们不错的选择。今年国庆长假期间,我跟家人虽然没有远足投身车流人流之中,但是,开着小汽车郊游,到了甜柿之乡,徜徉在的田间地头,呼吸着新鲜空气,爬上硕果累累的柿子树,摘下那金灿灿的甜柿;购买农家的土鸡、土鸭、土蜂蜜,刀豆、茄子、老南瓜新鲜菜蔬。一路欢歌,收获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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