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谷
您的位置:武隆网 > 文化 > 正文   |   2018-12-05   阅读量:

  ◇郑立

  大洞河,在我的记忆中流淌的河流,清凌凌的河水奔涌到木梯子水电站前的大河滩,与两条小溪交汇成了“丫”字型,被霸气凸立的一山虎住了,畏畏缩缩地遁入山脚的大洞,幻入大洞石嵌下的暗穴。我着迷的,还是大洞口左侧的小溪流,它从两山交错的牙缝间挤了出来,沉寂,神秘,粼粼有黄金的底色,吐露着禅意的心语。这就是黄金谷的入口。

  黄金谷是两山齿衔的一条小溪谷,两岸是连绵起伏的岩山。几次畅游大洞河,每次抵达大洞,我都被左侧金黄似的溪流吸引,都因溪水激荡而止步。我听说过大洞河龙田沟的民间传说。上古时候,有十二条天龙每年都要到大洞河边的清池里洗澡玩耍,天长日久,十二条天龙留下了十二块呈阶梯状的石田。因天龙附体,石田有灵性,从上往下数,一块田代表着一年中的一个月份,如果哪一块田当年干枯了,就预示着哪一个月要出现旱灾。附近的老百姓,根据这一自然现象,安排农事,趋利避害,十分灵验。在龙潜蛇行的山野里,龙田沟似有却无,似是而非,难得一见。我曾在大洞河上游寻找龙田沟,很想找到十二块神奇的龙田。后来听人说,龙田沟在黄金谷,谷中龙田、泉瀑、溪流、石峡被称为四绝,与大洞一起,梦绕的纯粹撩人心魄。我的窥觊之心,油然而生。

  去年初秋,我和一群文友探访了黄金谷。那天上午,天色晴好,我们穿上踩水的塑胶凉鞋,走进黄金谷。

  谷口三十余米宽,清风悠悠,野草簌簌作响,藤萝轻轻絮语,岩树瑟瑟恍惚。此处,溪边有小路,溪流平缓,源于硫磺矿床溪水黄亮如金。听说,这硫磺溪水对皮肤病有些疗效,不少有皮肤病的人每到夏天就会进谷泡一次澡,连泡三年皮肤病根除。我们不约而同踩进溪水,冰凉的金水没过小腿,细沙的河床密布圆滑的鹅卵石,稍不留神会脚底踩滑。我们小心翼翼踩过几百米深的谷口,溪谷骤然合拢,宽不过十米,溪潭相接,及狭处五六米,溪水湍急,倾流而下。头顶一线蓝天,寻着溪边的浅水溯流而上,走向黄金谷的深处,我们无暇琢磨一谷金色的溪水,更无暇细读两壁苍翠的画廊,怕脚底打滑,一不小心会跌进溪潭。岩壁上,飞泉凌空,柔竹悬垂,绿苔欲滴,阳光透过树荫,筛落下点点光斑。溪谷深处,空气甘冽,盈眼的苍翠,盈耳的泉鸣。一路峰回路转,越到深处,深潭潜裸,巨石夹藏在峡缝之间,我们不得不手拉着手,肩并着肩,绕行路碍,溪洄路转,路藏溪随,左渡,右渡,前渡,后渡,蠕蠕而行。溪水时而潺潺,时而淙淙,时而哗哗,不断地变换音律,不断地更替节奏,不断地错综交响。我们的裤腿早被黄亮亮的溪水湿透,我们的心也被绿森森的画壁透湿。一路惊喜交加,半个多小时后,我们抵达了传说的龙田沟。

  龙田沟在溪左岸的一个大石崖下。一梯梯清冽的龙田,钙化浓缩在一洼十余平方米的石嵌里,远多于传说的十二块,它由上而下,一丘接一丘,清澈如镜,光可鉴人,一层层薄薄的水膜清雾一般缓缓流下,恰浓缩的恢宏,似精纯的浩荡,这是喀斯特碳酸钙上万年的析晶,如在溶洞之中不足为怪,在裸露地表的石嵌之中实属罕见,如此的规模实属奇宝。石嵌上的石缝间,玉莹莹的水滴渗出,滋养着还在生长的一片龙田。过去山里人从十二块龙田的盈虚中,看到了一年十二月的风调雨顺,而今的城里人从这百闻不如一见的满足中,窥得了人生难得一见的旷世奇闻。清盈盈的田水濯洗着世道人心。龙田外,大洞河乡设有铝质的护栏,却拦不住人欲之贪,在靠边的龙田里,有了人的足迹。一些无知的足迹,在无意之间已让这大自然的神奇伤痕累累。

  在这里,“大自然中有某种沟通心灵的东西、或者传导精神的东西存在,它超越人的意志、人的心愿,自然,它更不会听从什么人的指使”。我有了俄罗斯作家阿斯塔菲耶夫在《忘情遐想》中的诉说,在这里水和光支撑每一种绿永恒地繁衍,潺潺的溪流以自然的声音流经我生命的深处。每一滴水,每一棵植物都不嫌多余,都不嫌繁琐,都有向内向外的时空感,在我的遐想里,生灭如过往,昼夜如转轮。我惊愕一千年也不会增厚一厘米的龙田,我惊诧安装几年就被残毁的护栏,以及被粉饰而虚幻的现实。我记起了阿斯塔菲耶夫在《代价高昂的题词》中关于时间的赞词:“时间、时间无所不能。时间,它是捉摸不定而又无情无义的法官。”在同一篇文章里他说出了启示录般的题句:“你和我各有所得,你和我也各有应得。”

  我们各自用不同的眼光和不同的视角评判这黄金谷里的龙田,在与黄岩、绿蕨、幽峡的比对中,走进了黄金谷的底部。一个采掘硫磺矿的遗址,豁然空旷,我们再无去路。溪水从山涧奔流而下,在山腰穿穴入洞,又从岩底的石隙里涌出,喷泉般汇聚成潭,潭水流泻,涓涓成瀑,近为壮观,远为雅致,一幅大自然的山水画境,一帖泉瀑交辉的水影淡墨,一曲心意和鸣的人间天籁。我们沉默了,在原路返回的路上沉默得过分。微风习习,藤萝茵茵,龙田、瀑泉、溪流、石峡美得有些过分,似乎要把这些亘古的珍藏的真情还给人间。人生有多少这样的走进走出?一次次漫入脑际,一次次遐思飞扬,必成我记忆的回望。在黄金谷,我恰如走进了我似曾当掉的时间。

  在武隆,无数的奇山异水让我难以释怀。黄金谷,这其中的一隅,已金亮于心,纯净于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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