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康
一个作家不深入生活,如同一个厨师不熟悉各种蔬菜;好的写作,必须得深入生活,必须将笔触伸向大地。以前,对这些显而易见的道理感触不深,这次定点深入生活过程中,我算是体会到了。
我定点深入生活的地方是峡口镇。当初申报这里作为定点深入生活的地方,缘起两年前一次采风。区文联、区作协组织一些作家,到峡口镇采风,我倒是对这个安排并不十分感兴趣。心想,峡口能有什么嘛。
真的到峡口,感受就不一样了。坐在农家院子,喝着老荫茶,听他们讲自己的故事。原来一个小小的场镇,竟然有这么多我先前不知晓的事情。时值五月,枇杷树此起彼伏。远处的鱼塘与路边的格桑花,交相呼应。
采风过后,峡口的青山绿水,就成了我的一种牵挂。今年夏天,得知我申报的市作协定点深入生活项目获得批准,内心激动万分。人还没到峡口,心里就已经有一些情感开始酝酿。按照要求,我先后去区委宣传部和峡口镇报到。
领导问,有啥要求尽管提。我说,别别别,没任何要求!峡口的青山绿水,街坊邻里,甚至路边一草一木,都足以让我写出很多诗篇。我的言外之意是,不给当地政府工作增添麻烦。
从七月份开始,我隔三差五自行驱车前往峡口镇。根据地图,从一个镇到另一个镇;从一个村,到另一个村,西流、大兴、胜利,几乎每个村都留下我的足迹。当然,深入生活并不是游山玩水走马观花,也不是看材料听报告,而是完全融入,沉浸到日常中。
我会花一个上午的时间,陪一个在公交车站相遇的老人闲聊。七八月份,酷暑难耐,我就坐在公交车站木头长凳上,一边流着汗水,一边和老人聊他的生活,聊他怎样同儿女分居,又怎样因买所谓的金币被骗。
我一个人走访那些腐朽的建筑,走访正在修建的跨江大桥。在工地上,与工人聊;在江边,与捕鱼者聊;在商店,与老板聊。去豆花店吃几元钱一碗的豆花,并向老板打听峡口豆花的起源与故事。
峡口镇,作为一个生态文明建设成就相当显著的场镇。显然,它的光芒,被南山的光芒所覆盖。无论是春天油菜花盛开的广阳岛,还是正在修建筹划中的乐和谷,都足以让身处都市心灵喧嚣的人们找到一个合适的去处。但更多的人只知道南山,却不知道峡口。
渐渐地,我喜欢上峡口。我内心无处安放的乡愁,找到着力点。有好几次深夜,我都自行驱车前往峡口。我见过阳光下的峡口,我也想看看月光下的峡口。将车停在江边,看一个老人在江水里野泳;看江边喝啤酒的人,如何放肆地笑和哭;看过往的客轮,在月色里前行。
我将车开到乐和谷,开到蜿蜒的山路上,开进果园深处,找一陌生处,然后关灯熄火,听着虫子在果园里喧闹不止,抬头望着满天的星光。此时,我仿佛回到我遗失多年的故乡。感动的泪,湿润整个夜晚。峡口,已经成了我心中的故乡;峡口的青山绿水,喂养着我的乡愁。
而诗歌,就这样,在我反复回乡的途中分娩。我将它们命名为《峡口诗篇》。一只鸟让我思绪万千,“夹杂峡口方言的一只鸟,在老黄葛树上//窜来窜去,一生都没走出过这棵树(《唯有峡口,才能安放我的乡愁》)”;即使菜地的蔬菜,也能让我热泪盈眶,“满地的蔬菜就是整个村庄史//也是我全部的乡愁(《我的村庄史》)”;一位形单影只的老人同样让我感慨,“一位在玉米地里薅草的老人//也正一锄一锄地薅在我的心上(《一位在玉米地里薅草的老人》)”……尽管我以冷清而决绝的方式,在诗歌里呼唤峡口;但实际上,我是以热烈而兴奋的方式,在拥抱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