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友仁

　　大溪河畔好风光，田肥土沃出米粮，风调雨顺仓檩实，丰衣足食富农家……

　　位于武隆西部地区的群山峻岭中，一条发源于南川的锦绣溪流蜿蜒曲折地在青峰翠峡的田园之间涓涓流淌。

　　这一带属南方季风性温润气候区。每年雨量充沛，日照时间长，为两岸的田畴沃野具备了高产米粮的优越地理环境，年年季季，瓜熟果甜，稻薯飘香，大溪河流域自古被人们称为“武隆西部的粮仓”。

　　由于年年风调雨顺稻粮丰收，大溪河沿岸十里八村的百姓都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俗话说，人不愁吃穿，心就放得宽。因此在这里的村村社社，经常能听到人们爆发的欢笑和歌声，乡亲们不管是料理家务、上山伐木、下田耕作、果园劳动、破土开石、割稻打场、走亲访友、赴宴吃酒、聚会寻欢，都会自发而欢乐地唱些山歌和号子，那一首首野性情歌、劳动歌曲、生活小调、嘹白段子，硬是唱得是响天震地，感人心扉。在这众多的民歌号子中，一群群青年男女、老人小孩以“盘歌”形式作对答歌唱，几百年来，成为大溪河两岸民间最有地域特色的寻欢取乐的渲泄展示。

　　所谓“盘歌”，1988年出版的《四川省民间歌谣集成》解译为：民间群体以对山歌的形式作你问我答，对歌开始时先由一方（民间称为“歌师傅”方）出题唱颂。另一方则根据出题内容接题对唱。

　　“盘歌”多流传于川渝湘黔地区。属于高腔山歌的范畴，声调高亢激昂，婉转动听，节奏灵活自由，歌词以七字句、九字句为普遍，大多为即兴编出，内容十分丰富，涉及面极广，既包涵有天文地理，自然物象知识，又有关人间万事和农事劳作、生活哲理等，具有浓厚的科学性、知识性、趣味性，地域特色突出。演唱者逢山唱山，遇水喊水，见人道人，见物歌物。其结构严谨、妙语连珠，生动活泼，表象浅白，意义深厚、有情有趣、感染力强。先是一些礼节性的唱词，然后就开始一问一答的对唱。歌词生活气息浓厚，贴切通俗易懂。

　　据史料记载，大溪河两岸群众唱“盘歌”己有几百年的历史，在鸭江、平桥、凤来、庙垭、和顺、兴顺等乡镇民间，会唱“盘歌”的乡亲很多，其中不少人都属于有文化有知识的“歌师傅”级别，他们是从拜师学艺，或继承从上辈人口中流传下来的曲段，也有一些人是跟着别人耳听心记学来的“舀舀艺”。

　　大凡会唱的人脑子特别灵话，记忆力又强，除唱一些传统的曲段外，自己还可根据实际情况临时增加内容。近年，鸭江、凤来、和顺等乡镇已把唱“盘歌”作为地方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向区、市级文化部门申报，争取列入区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名录”。

　　对唱“盘歌”开始的时候，问答双方有单个出面的。若是群体一般分为两个阵营站位，代表“歌师傅”的一方首先发声：

　　盘歌师傅本姓何，歌儿有它几大箩

　　唱了三天加三夜，还没唱完一个角。

　　盘歌师傅本姓张，歌儿要拿斗来装，

　　没有本事莫接歌，免得人前出洋像……

　　在“歌师傅”一方显示自己才能之后，对歌才进入正式对答的程序，他们一方首先向另一方问唱：

　　什么生来高又高？什么生在半中腰？

　　什么需要连根扯？什么需要捧棒敲？

　　什么吃草不吃根？什么吃草打捆吞？

　　什么肚内长牙齿？什么肚内长眼睛？

　　什么出来排对排？什么栳着横起来？

　　什么下水不怕死？什么人把它捡起来？

　　什么过河不脱鞋？什么过河不起来？

　　什么背上背八卦？什么背上长青苔？

　　对答方可根据”歌师傅”提问的内容一段一段的回唱，也可以整体的作出回答：

　　高梁长得高又高，苞谷长在半中腰，

　　豆子需要连根扯，芝麻需要棒棒敲。

　　镰刀吃草不吃根，背篼吃草打捆吞，

　　磨子肚内长牙齿，灯笼肚内长眼睛。

　　水桶出来排对排，扁担担水横起来，

　　水瓢下水不怕死，挑水人把它捡起来。

　　水牛过河不脱鞋，螃蟹过河不起来，

　　乌龟背上背八卦，螺蛳背上长青苔.

　　“歌师傅”一方见到对方对答如流，接下来会继续提问，以示自己的本领：

　　唱新花来解新花，天上梭萝好多桠？

　　几十几枝朝上长？几十几枝朝地下？

　　几十几桠结罗汉？几十几桠结菩萨？

　　几十几股结芭蕉？几十几股长节疤？

　　几十几股不长叶？几十几股不开花？

　　几十几股无用途？何人砍去做扬叉？

　　接歌方一听毫不示弱，根据对方的提问的内容，会迅速地作出解答：

　　唱新花来解新花，天上梭萝六百六十桠.

　　一十一股朝天长，二十二股朝地下，

　　三十三枝结罗汉，四十四枝结菩萨，

　　五十五股结芭蕉，六十六股长节疤，

　　七十七股不长叶，八十八股不开花，

　　九十九股无用途，张果老砍去做扬叉。

　　平日里，山乡的人们都把唱“盘歌”作为活跃喜寿宴席、招男嫁女、劳动耕作、聚会气氛，增添群体活动的喜庆和欢乐，便由当地那些能说会道的“宴席总管”“活动主持人”和受人尊重的村人出面，招呼会唱“盘歌”的乡亲，组织他们分成两个阵营来对歌。不少听众也甘愿出面当裁判，对大家的对唱作个公正裁决。每逢这种情况，作为“歌师傅”的一方一定要选择较难的一些歌题，有意要让对方解答不上来，在众人面前尴尬或出丑。接对方则要有所准备，要使出浑身解数，一一作标准唱答。组织者为了考验双方的实力，还要临时把阵营作个交换，先前答歌一方为“歌师傅”方，提问的一方作回答方，这样盘起歌来内容更精彩，场面更热烈，喜乐氛围更浓厚。比如：

　　唱起盘歌盘就盘，说的弯弯就弯弯，

　　什么弯弯弯上天？什么弯弯在田边？

　　什么弯弯跟牛走？什么弯弯在眼前？

　　唱起盘歌盘就盘，我来跟你说根源，

　　月儿弯弯弯上天，铧口弯弯在田边，

　　枷担弯弯跟牛走，眉毛弯弯在眼前。

　　什么出东不出西？什么出在黑夜里？

　　什么天上打飘飘？什么打得震天响？

　　什么穿白不穿黑？什么穿成乌滋黑？

　　什么穿的十样锦？什么穿的绿颜色？

　　太阳出东不出西，月亮出在夜晚黑，

　　云儿天上打飘飘，炸雷打得震天响，

　　白鹤穿白不穿黑，老鸹穿得乌滋黑，

　　孔雀穿的十样锦，斑鸠穿的绿颜色……

　　在许多场合，对歌开始后，问答方都想在父老乡亲们面前争强好胜，你不想输我不想让，于是一波一波的激昂，一波一波高潮迭起；

　　提问：

　　大声大气是啥子？悄悄咪咪是啥子？

　　捞衣扎裤是啥子？缩手缩脚是啥子？

　　解答：

　　大声大气唱歌郎，悄悄咪咪栽花娘，

　　捞衣扎裤庄稼佬，缩手缩脚打鱼郎。

　　提问：

　　哪里得见唱歌郎？哪里得见栽花娘？

　　哪里得见庄稼佬？哪里得见打鱼郎？

　　解答：

　　山中得见唱歌郎，花园得见栽花娘，

　　田中得见庄稼佬，河边得见打鱼郎。

　　提问：

　　什么翻山一股臊？什么翻山满地毛？

　　什么翻山没脚印？什么翻山滚成槽？

　　解答：

　　野猫翻山一股臊，鸭子翻山满地毛，

　　蚂蚁翻山没脚印，石头翻山滚成槽。

　　提问：

　　问你天上几多星？问你牛毛几多根？

　　问你河水几多斗？问你岩山几多斤？

　　解答：

　　你问星子我数星，你扯牛毛我数根，

　　你舀河水我量斗，你挖岩山我称斤。

　　提问：

　　什么出来两头尖？什么出来口朝天？

　　什么出来三姊妹？什么出来打秋千？

　　解答：

　　秤杆出来两头尖，称钩出来口朝天，

　　称毫出来三姊妹，称砣甩起打秋千。

　　……

　　时至今日，一首首、一曲曲充满各种各样生活情趣，包涵生活、人生哲理，给人带来无穷无尽欢笑的“盘歌”，像一株株生命旺盛、永不稠谢的烂漫山花，仍在大溪河两岸民间唱响，愉悦了广大群众的业余生活，丰富了人们的情趣，并成为一份质朴的、刻骨铬心的乡愁。